魏遜心都沉入穀底。
根本沒想過,被他視作最大依仗的七叔,竟然不是為自己而來!
“在天河郡城,秦無傷和謝淩秋既然不殺你,憑什麼你認為,我會幫你殺陸夜?”
魏天瀾那鏗鏘如劍鳴的聲音響起。
“身為魏家子弟,隻會玩弄一些上不得台麵的陰謀伎倆,卻不敢以紫府八煉修為,去對付一個引靈境少年,不感到丟臉?”
伴隨聲音,魏天瀾身上那可怖的壓迫感,讓魏遜渾身發僵,背後被冷汗浸濕。
“七叔,若比拚實力,我根本無懼,可那家夥哪可能敢和我拚實力?”
魏遜低聲解釋,感覺很委屈,“他從進入白焰山到現在,一直動用的是底牌,否則,那四個金台境大妖,豈可能殺不死他這樣的引靈境?”
魏天瀾沉默了。
許久,他語氣和緩一些,道,“你既然已經和他簽下生死狀,就去找他堂堂正正一戰。”
魏遜道:“他若不敢應戰呢?”
魏天瀾冷冷道:“扯淡,你和他既然曾對賭,也簽了生死狀,就按照規矩去做!”
頓了頓,他繼續道,“另外,他哪怕動用底牌又如何?彆告訴我,你身上沒有!”
魏天瀾再次轉過身,深深看了魏遜一眼,“歸根到底,你還是怕了,怕在比拚底牌上也輸掉,對否?”
魏遜抿著唇,沒有否認。
魏天瀾抬手指著魏遜鼻子,“彆忘了,你是魏家子弟,是闖過紫府十三關的奇才,躋身大乾紫府榜之上!”
“這一戰,你不許不去,更不許退避,否則,我立刻宰了你!”
說到最後,魏天瀾眸子中殺機一閃,驚得魏遜頭皮發麻。
“是!”
半晌,魏遜咬牙答應。
當做出決斷後,他心中的顧慮和對魏天瀾的依賴反倒全都沒了。
心神從未有過的平靜。
整個人顯現出的氣質,都變得從容和沉靜。
“不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魏天瀾眸子中泛起一絲訝然,“你才情卓絕,天資超群,缺陷就是心中雜念太多,為人處世太過依賴宗族和外物。”
“隻要斬斷這些雜念,以你的天資,以後根本不愁無法成為人間武宗!”
魏遜肅然道:“七叔的教誨,一如當頭棒喝,讓我幡然醒悟!”
“七叔,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聲音還在回蕩,魏遜大步而去。
“這孩子……總算像點樣子了!”
魏天瀾唇邊泛起一絲笑意。
可很快,他這一絲笑意就凝固。
因為忽然意識到,魏遜以紫府八煉修為去和一個引靈境少年對決,哪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哪怕魏遜贏了,傳出去,丟人的依舊是魏家。
這還高興個屁!
“奇怪,陸星移的侄兒昏睡三年後,非但醒來,還膽敢和我魏家子弟結仇,此子究竟哪來的底氣?”
魏天瀾沉思,“秦無傷和謝淩秋可不是蠢人,卻為何如此看好此子,甚至不反對此子和魏遜立下生死狀?”
當想到這,魏天瀾都不免產生好奇。
……
許多參與春獵的強者,提前從白焰山上撤回來了。
也帶回了和春獵有關的許多消息。
“我要舉報!陸夜違反春獵規矩,強奪我等獵物,濫殺無辜,簡直無法無天!”
有人憤怒,舉報陸夜在白焰山的惡行。
“他媽的陸老二,簡直不當人子,帶著一隻賊鳥四處打劫,這春獵沒法玩了!”
有人罵罵咧咧。
“我們一起請願,懇請嚴懲陸夜!”
許多人大聲呼喚,義憤填膺。
一批又一批強者提前撤離回來後,幾乎把矛頭都指向陸夜一人,群情激憤,痛斥陸夜的累累罪行。
這引發了大轟動,等在白焰山外的人們都感到很震驚。
這麼多人,都遭了陸夜毒手?
陸夜究竟乾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按道理說,潘瘦虎、薛白鬆他們該感到高興才對。
畢竟陸夜犯了眾怒,足可依照春獵規矩,予以嚴懲。
可潘瘦虎他們卻高興不起來。
臉色反而一個比一個陰沉。
陸夜到現在還沒死!
並且蹦躂得還很厲害!
任誰能高興得起來?
“你們斥責陸夜濫殺,可有證據?”
齊青雲驀地站出來,喝斥道,“若無證據,就統統閉嘴!”
呂澈也站出來,冷冷道:“陸夜是我緝妖司校尉,若無確鑿證據,誰敢汙蔑他,我緝妖司第一個不答應!”
頓時,場中安靜下去。
沒人能拿出確鑿的證據。
哪怕親眼看到陸夜殺人了,可沒有證據也沒用!
潘瘦虎等人雖然心中很不舒服,可也懶得去駁斥什麼。
沒有證據,注定任何爭辯都是浪費口舌。
他們隻關心陸夜究竟什麼時候死!
隻有羅洪痛心疾首道,“若留影天燈還在,一定能搜集到足夠的證據!”
他現在無比懷疑,留影天燈是被陸夜毀掉!
“接下來,就隻能看魏遜的手段了。”
薛白鬆傳音道,“隻希望,明天春獵結束時,會有好消息傳回。”
眾人都清楚,魏遜將是殺死陸夜的唯一希望。
……
夜晚時,白焰山下起大雨,雨勢密集,打得山中樹木嘩嘩作響。
陸夜和白頭鴉正在一座山洞中歇息。
篝火燃燒,由妖物肉塊串起來的烤肉,已經金黃冒油,香氣誘人。
陸夜和白頭鴉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
“魏遜那孫子到現在也不敢矛頭,肯定是被嚇到了。”
白頭鴉嘀咕。
陸夜也很奇怪,過了今晚,春獵就會結束,魏遜真的能忍住不出手?
剛想到這,洞穴外那茫茫夜雨中,響起一道聲音:
“陸夜,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區域,可敢出來和我一戰?”
是魏遜的聲音!
陸夜和白頭鴉彼此對視,這家夥厲害啊,竟然能找到這裡。
“你放心,這次我會給你一個公平對決的機會!”
“我魏遜可以用魏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隻要你敢和我一戰,我保證不動用任何外物,隻以自身實力和你定生死!”
“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夜雨滂沱,夜色如墨,魏遜的聲音在回蕩。
“大人,這廝肯定在使詐!”
白頭鴉道,“他的誓言也和屁一樣,根本不能信。”
“彆擔心。”
陸夜長身而起,輕聲道:“吃飽喝足,去消消食也好。”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在袁家目睹的那一幕幕血腥悲慘的畫麵。
埋藏心底的殺機,在此刻像沉寂的火山蘇醒,處於爆發的邊緣。
比拚底牌也好,公平一決也罷。
這一次,魏遜必須死!
陸夜大步走出山洞,走進夜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