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石之翼,月寂望向了身後的島嶼,在離開不過一分鐘,整個島便陷入了黑暗。
月寂保持了沉默,隨後快速回到了蘇京市的家。
拖著剛修複一半的軀體,月寂再度走上了樓,現已經是深夜,他如往常般轉動鑰匙,而內部依然是那熟悉的黑暗。
月寂有些麻木的開燈,月司鴻所在的房間已經被警方處理,而他的葬禮,自己也沒有去。
家裡人的電話不斷逼問,而月寂也花時間進行了解釋。
雖然最後,除了月圓和月鶯,所有親戚都在怪責月寂,但同樣,他們也在處理月司鴻的後事。
姑姑的呼吸聲陡然粗重,背景音裡隱約能聽到其他親戚的竊竊私語。月寂把手機開免提放在料理台上,開始清理手臂上重新裂開的傷口。酒精棉擦過皮肉翻卷的傷處時,他的呼吸頻率沒有絲毫變化。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二叔突然搶過電話,“我們月家——”
“月司鴻名下的一套房產。”月寂從醫藥箱底層抽出不動產證,“早在三年前就做了遺產管理人登記。後媽都離了,現在就是我繼承。”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月寂盯著牆上照片裡自己模糊的剪影——那是唯一被刻意損壞的部分。
房子目前是月司鴻的財產,劃分的應該是月寂,但親戚們很想分杯羹,就連姑姑也在催促月寂辦正事,抓緊去法院辦理。
這中間的條條框框月寂並不在乎,他很久沒接觸這些煩瑣的事務了。
房子,他不會給。
月寂摩挲著進化信賴者冰涼的表麵,突然意識到這些親戚的貪婪來得太過整齊劃一——就像島上那些突然變異的人群。
沒有思考這些煩瑣的事情,月寂繼續清理著傷口,他脫下衣物,用顫抖的手術鉗撕開自己的手臂爛肉,隨後用酒精清理傷口。
“嘖……”
他額前的碎發早已被冷汗浸透,顫抖的手指卻穩如磐石。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王葉的信息赫然在目。
【我感覺你好傻逼,做的一切事情都挺蠢的。】
月寂無言的看著這一句,對於經常被言語傷害的他而言,這屁都不是。
但同理,他也咬住大片的繃帶強忍痛苦,繼續清理傷口時,他也呢喃道。
“不應該……不應該這個時候都這樣,這中間有定西參與了……
是誰?鶴業嗎?”
月寂用消過毒的手術鉗滲入體內,隨後拉出了一根木刺,他忍痛給傷口縫針,冷汗遍布全身,但心中依舊納悶。
這些都不對。
放在平時,王葉等人背刺賣情報應該會更早發生,但他們卻成為了自己少數真心朋友,在這之前,隻有一人。
但他們都成為了,又在此刻反了過來。
沒有繼續深思,月寂清理完傷口並用濕毛巾擦拭了身子,隨後他縫合傷口並用防水布裹住洗了個澡。
完成這一切,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疼痛是原因,但令他感到後怕的是,待在家裡,他也沒有安全感了。
在這個最後的避風港裡,他竟覺得後怕。
仿佛月司鴻的屍體,還在隔壁房間。
月寂本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剩,但當這個地方也產生詭異的氣氛後,他再次感到了久違的心碎。
他失去了夢想,還要再失去避風港嗎。
蜷縮在牆上後,月寂望著窗外。
恍惚間,他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天。
在暴雨的清晨蘇醒,隨後收到了進化信賴者。
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命運就有所不同了。
這個家對他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慢慢的,月寂在疼痛的伴隨下昏睡過去……
……
第二天,月寂補充了一些補給,然而壓縮食品的價格飆升到了恐怖的境界,要不是之前夜襲隊留下的錢,月寂還真做不到大批采購。
由於味覺的缺失,月寂隻是買了一些壓縮餅乾和沒什麼味道的罐頭,隻為了基礎的能量供給。
石之翼內,他再度打了夜襲隊之前給予的針劑,但效果可以說是連原來的十分之一都沒有了,看著最後兩管針劑,月寂搖了搖頭,將其塞了回去。
今日,他收到了不少消息,潘婷和王葉約他在下午見麵,似乎有些話想說。
不滿的情緒溢出屏幕,月寂皺緊了眉頭,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應付,而是花時間繞地球軌道一圈,在短時間內排查起異生獸的存在。
隻是可惜,除了一些小型異生獸外,月寂沒有發現其他的存在,他很利落的將其解決,但同時也產生了疑惑。
因為他殺的異生獸,完全不夠當初的4000隻。
沒有發現後,月寂在下午和王葉潘婷再次會麵,隻是這一次見麵時,二人沒有當初擔憂自己的神色,反而看自己的眼神像陌生人一般。
月寂謹慎的問道:“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看你還是不是活著,而且啊……你有沒有發現你不在的時候,怪獸和異生獸壓根就不出現嗎?”
“我之前不是跟你講過它們出現的邏輯嗎?”
月寂的語氣放重了許多,而此時的潘婷也怒氣上頭,竟批判起來。
“我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就這麼說話的?啊?我怎麼不知道你之前講過?嗯?你總是這麼說總是這麼講,結果呢?
我都在懷疑,你是不是入土了世界就和平了!但是想想又不對,是你自己一個人把馬夏怡殺死的啊!”
“嘖……沒媽要的孤兒。”
王葉跟上一句,然而月寂卻緊握著能源爆破槍,隨即對準二人快速扣動扳機。
砰!砰!!
兩道能量球貫穿對方的腦袋,將奇怪的能量波動轟出去後,二人懵了一下。
“唉?什麼情況?”
“我還在做夢??”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全身,當王葉看到麵前神色凝重的月寂後,更是直接吐槽道。
“完了我還在做夢,月寂居然詐屍了。”
“行了,你告訴我,你倆被什麼東西控製了。”
月寂無奈的歎息道,但在眨眼間,二人又趴倒在了桌子上。
咚!!
這麼大的動靜,周圍的人依舊沒有動作。
這下,月寂徹底站不住了,他快速起身,考慮起了最壞的可能。
一,異生獸替換了絕大部分人類,但如果是那樣,進化信賴者應該能發現。
二,齊傑拉出現,控製了全部人類。
就在月寂皺緊眉頭,思考要不要切換到黑洞形態了結地球時,王葉和潘婷再次醒了過來。
“啊~這不是我們月寂大人嗎?你又回來了?”
聽聞潘婷這話,月寂陷入了沉思。
他沒有理會二人的魔怔和謾罵,在觀察四周後,月寂決定暫時離開此地。
至於王葉和潘婷的怒吼,他沒有放在心上,來到大街上後,一切照常,似乎沒有人發現周圍的異樣。
月寂越發覺得事情怪異,站在路邊時,一位長相粗糙的中年男子撞了過來。
砰……
“喂,你走路沒長眼啊!?啊?真是有病。”
中年男人的咒罵聲消散在嘈雜的街道中。月寂站在原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靈魂深處的某種東西正在枯竭。連憤怒這種最基本的情緒,都像被抽乾了般難以喚起。
真是可悲啊
他轉頭時,看到更詭異的景象:十幾個閉著眼的路人正以完全一致的步伐晃悠著走來。他們的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就在即將相撞的刹那——
“你眼瞎嗎?!”
突然爆發的怒吼讓月寂耳膜生疼。那些沉睡的路人在碰到他的瞬間,全都睜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臉上的表情扭曲成相同的憤怒模樣。
整條街道突然安靜下來。
月寂後退半步,發現所有行人都停下了腳步。數百張臉以完全相同的角度轉向他,數百個嘴角同時上揚到詭異的弧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巷口閃出。月寂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就被緊緊攥住。
熟悉的香氣鑽入鼻腔,月寂還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聞到這股味道時,伊希琳的力道大得驚人,拽著他衝進一條陰暗的小巷。兩人的腳步聲在潮濕的牆麵上回蕩。
拐過三個彎後,伊希琳終於停下。黑暗中,月寂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噴在自己頸間。
“你還要跟著我嗎?”月寂壓低聲音質問。
回答他的是一雙突然捧住他臉頰的手。伊希琳的指尖在顫抖,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
“你欠我的520還沒過。”
“什麼?”
月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伊希琳的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快得像是驚人。他下意識要掙脫,卻發現對方此刻力氣大得可怕。
“我夢到你了...真正的你。”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那很尷尬...”月寂的耳尖開始發燙,“所以能放開我嗎?”
“你不是說過...”
“我錯了!彆說下去!彆!!!”
月寂猛地掙脫出來,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說正事。
伊希琳看著月寂,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旁敲側擊道。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人的戾氣都很大?”
“齊傑拉?”
“唉?這……”
伊希琳尷尬了一下,月寂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猜出了答案,這讓她不由得納悶道,“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
“那……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
伊希琳突兀的轉移話題,眼眸則對上月寂那疲憊的雙眼。
“在夢境裡,解決了一些事情,甚至遇到了平行時空的你。”
“啊?”
這一回答讓伊希琳一愣,她嘴角抽了抽,隨後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現在隻有你清醒?”
“還存在其他人,不管如何,先去其他地方避一避吧。”
對於這個觀點,月寂很是讚同,二人快速轉移地點,最終來到了電影院的門口。
“這就是你說的轉移?”
“人多,話才不好被聽見啊,走吧。”
伊希琳說罷就帶著月寂走了進去,但走到一半,她又拐彎進到了商場裡。
“啊?”
“先給你換一身衣服,你現在跟流浪漢似的,太吸引人目光了。”
伊希琳說的頭頭是道,月寂竟一時間無法反駁,隨意更換一套休閒裝後,月寂也再度和伊希琳進入到了電影院。
“你確定?”
“我確定,電影院開播的時候,我們在廁所外側的安全樓道溝通,這樣最安全!”
“所以為什麼我們要坐在電影院裡麵。”
伊希琳把爆米花桶塞到他手裡作為掩護,湊近耳語:“燈下黑懂不懂?”她的呼吸帶著薄荷糖的清涼,
“而且……現在也沒有怪獸,也沒有人發現我們兩個人,大家都在做夢的話,那不是更容易休息了嗎?”
“我不打算拿全球人開玩笑。”
“他們現在還有理智,不急的。”
電影開幕,是月寂最無聊最無感的戀愛肥皂劇。
“平行世界的我...”她突然開口,“是什麼樣子的?”
月寂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進化信賴者,想起了那個修女。
“比你話少。”他最終說道。
伊希琳翻了個白眼,隨後嚴肅的補充道:“不管怎麼樣,現在國際上的風浪越來越大啊了,你的風評似乎好了不少,但始終還是中立。
關於齊傑拉,我們越早找到本體越好,不然會很麻煩。”
“那我們現在?”
“看電影。”
“啊?”
“你不想和我看電影嗎?”伊希琳突然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然而月寂卻嚴色道:“現在不應該找本體嗎?”
“不,它在完成轉變之前不會露麵的,你現在去也是徒勞無用,所以還是安心吧,實際自然會成熟。”
伊希琳正要喝口奶茶,月寂卻說出一道恐怖的事實。
“在我死之前,我一會一拳打爆地球,一切歸於平靜是最好的結果,伊希琳……你沒有成為那類人,我真的感謝你。”
“唉?”
這下該伊希琳納悶了,隻見月寂往後仰去,隨後發出一聲歎息。
“還有你的話,我又怎麼可能對地球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