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最裡層,是一座近期才趕工完成的特殊房間。
房間寬闊昏暗,大量管線、電路、機械臂充斥其間。
幾名早年從受洗腦者中優中選優的科學家和工程師,正熱誠地來回維護線路。
他們見到CEO後也不打招呼,保持著安靜,但一旦孫艾蒿有命令,刀山火海他們也會去淌。
孫艾蒿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焦慮地喝著紅水。
壞消息一條接著一條。
2個小時後,李斌攻克第四防線的消息傳來。孫艾蒿終於忍不住質問:
“憑什麼李斌能打這麼快!?從艦隊配比來看,他壓根做不到這麼快解決防禦站點才對!”
被斥責的義子焦急解釋,生怕CEO懷疑自己是內鬼:“李斌手裡有巨獸單位!他直接把巨獸用跳幫魚雷發射到癱瘓斷網的站點裡,放任巨獸大肆破壞,壓根不管的!”
“我們收到的站點求援信號和視頻證據可以作證,這些巨獸經過了多項手術改造,甚至還有搭載激光炮和輕機槍,輕型針刺的怪物!”
孫艾蒿咬牙切齒:“艦炮上岸……公司給PS計劃投資這麼多年,怎麼不見產出這種水平的生化巨獸?”
義子無言以對,他總不能說大自然數億年以行星為單位,以宇宙為器皿的鬼斧神工,不是區區大崩潰後尚未統一星域的巨企能比的吧?PS計劃從一開始就過度使用舊地球基因,生化巨獸隻是中間產物,最終計劃是回溯人之領基因工程和升華工程,培養超級生化戰士!
兩者目標、路線都不一樣,沒有可比性!
“不說這個了。”孫艾蒿又變了調子,不再追責,她收攏了數個數據硬盤裝箱,轉而問起抓人的事兒:
“人抓得怎麼樣了?”
義子畏縮道:“999人已經湊齊,我們按照您的吩咐不分身份儘快抓捕,其中有不少是公司正式員工和小家族成員,他們的親朋現在到處在問,甚至有人在串聯外麵造反的人。”
“顧不得這些了,還是按照之前的流程,處決掉記錄並發給通靈塔級。”孫艾蒿下令。
她能調動通靈塔級,靠的是三個手段。
第一,她的父輩,在大崩潰前曾參與設計建造通靈塔級,她的血脈通靈塔級認得,並且她是少數流淌設計者血脈並知曉通靈塔詳情的人。
第二,她動用了速子科技家底的餘暉AI部分權限,命令餘暉AI輔助自己(中立派)侵入通靈塔級的艦載AI中為自己創造機會。
第三,她說服了暴走的通靈塔級,答應用999條人命處決,換取指揮通靈塔級的權限。
孫艾蒿想不明白一條飛船,為什麼要嗜殺地接受並看完999人非正常死亡的處刑記錄,在孫艾蒿看來,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大材小用。
這點兒人命跟一條媲美無畏艦的戰艦比起來,簡直不成代價——曾經她是這麼想的。
但當戰場瞬息萬變,指令一條接一條下來後,即便冷血如孫艾蒿,也忍不住肉疼,繼而懷疑通靈塔到底圖什麼。
她委派考古學家翻爛了公司的數據庫,最後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個結論是,通靈塔級已經化為幽靈船,船上的亡靈憎惡活人,並且以活人新鮮的靈魂為食物。這個解釋有夠離譜,但跟第二個比起來,孫艾蒿更相信第一個。
第二個結論是,失控的艦載AI,憎惡人類,她期待一切人類死亡的畫麵,答應參戰,也不過是想親手殺死更多人類。
原本孫艾蒿以為,就算霸主聯軍軍力再雄壯,自己有一整個星係布防,還有通靈塔級坐鎮。以她修改後隻以逼平甚至接受除自己下台外的有限投降代價,怎麼也能度過難關。
但寰宇聯合的突襲和瞿祥瑞的造反,讓她難以支撐。
“是時候鑽進了,隻要還活著,就有機會。”孫艾蒿說著,開始轉移公司星幣資產到個人賬戶。
她看著轉賬進度條和上傳到通靈塔級的處決錄像,曾經目光犀利一言九鼎的CEO,此時頗有種枯槁姿態,看上去,倒真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提著不大的公文包,孫艾蒿等待著進度條,對數據裡的屠殺漠不關心,她打開終端,把日誌拉到最開始,從正式入職速子的第一天看起來。
她曾經也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兒,繼承父母基因和後天基因調試,她的模樣很出眾。
孫艾蒿年輕時也絲毫不介意利用自己的外貌和聰慧往上爬,但很快她就意識到,比起自己的美貌和政治頭腦,自己的科研天賦簡直不值一提,學術妲己什麼的,絲毫抓不住權力,等老了遲早被踹開。
但成為政治動物就不一樣了,權色交易到最後,還能剩下權力。
於是正值青春的她一頭紮進政壇,逐漸攪動風雲,從職員乾到項目組組長,從背鍋俠到甩鍋俠再到發鍋俠。
一路走來,儘是荊棘坎坷,她衰老的臉,在星際頂級醫美下都顯得老邁。這臉經受了多少時光摧殘,她就接受過多少苦難。
直到成為CEO,直到再度成為CEO。
如果說她從被趕下台學到了什麼,那就是無論多麼恥辱都要堅持下去,還有要對叛徒趕儘殺絕。
滴!
“母親!最後一道防線被攻破!寰宇聯合和叛軍殺進來了!空間站正在與他們交火!”
義子驚慌道:“但空間站內部許多員工反叛,甚至出現了炮塔攻擊空間站的情況!”
“哈~!”孫艾蒿歎息,關閉通訊,看著早已在自己沉思時走滿的進度條,衝屋子裡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點頭。
工程師關閉孫艾蒿所在的透明容器,拉動電閘。
整座依賴巨大核電站供電的總督府電力係統,出現了瞬間的缺席,著急忙慌在總督府內奔波的員工們沒有注意到燈光和網絡有轉瞬即逝的波動。
而安全屋私密的房間透明容器裡,已經再無孫艾蒿的身影,科學家和工程師們砸爛房間裡的設備,摘下掛在儀器上的【實驗性單體傳送器】的銘牌丟進電弧亂閃的破損電池裡,眼睜睜看著它融化後,才啟動房間的自爆程序。
孫艾蒿隻覺得思維斷片了一瞬間,再睜開眼時,她位於昏暗寂寥且冰冷的艦橋。
無數似真似幻的虛影在艦橋穿梭,它們穿過操控台、穿過天穹會戰係統,披著速子白大褂,模擬著生前的動作。
“量子幽靈……”孫艾蒿看著人群裡對飛船指手畫腳看不到自己的‘父親’,她無視了角落裡轉動的攝像頭,艱難登上高台,坐在有艦長幻影的寶座上,將硬盤挨個插入。
“來吧寶貝兒……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該死的霸主和萬軍之怒號。”孫艾蒿眼裡爆發出孤注一擲的光:
“我很有價值,我們可以再做一筆交易。”
原本在空港接受維修的通靈塔級,在眾目睽睽下突然激活了早已準備好的橫軸跳躍裝置,船體裝甲外維修的船員被裂開的縫隙吸入超空間,瞬間死亡。
整座空間站都因為貼臉展開的臨時超空間跳躍點而偏離軌道,空港模塊被超空間偉岸的吸力撕扯形變,無數構件、設施、員工、在所有造反的和鎮壓造反的人驚恐注視中,被扯出空間站,變成超空間垃圾。
與此同時,監視到異常超空間重力讀數和環境變化,潛伏在深層超空間的後羿號解除隱匿模式,接入海布拉西爾星係的通訊網絡,請求李斌提供電子戰支持,並共享實體宇宙環境數據。
“後羿號即將展開超遠距離狙殺作戰,需要知悉實體宇宙環境,為相位下潛做準備。”
久違的伊莎的聲音,在頻道響起,讓李斌又驚又喜:“通靈塔級跑了?有這種好事兒!?我能吃儘光塵紅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