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左右，安全部門西南局外勤處長帶著全套裝備，一個外勤小組和三個向導到達營區。
半小時後，將近兩百人的隊伍分成三隊，走進茫茫大山。
雲河州岩梁縣，童家三十人的隊伍出發。
西彩與萬山交界的一處山腳下，也有一支隊伍進山。
這是吳家的後手。
如果算上萬山的接應隊伍和從景邁進山的第二批圍捕隊伍，至少有六支不同的隊伍，懷著各自不同的目的，將在這片大山中，進行殊死搏殺。
與十年後那場規模更大的“清洗行動”比起來，這場搏殺也許算不上殘酷，也談不上有多大意義。
但卻作為大勢轉折的開始，被很多人牢牢記住。
世紀初，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國內的網民數量每年都以幾何數增長。
以前上班先泡上茶，翻看一下當天報紙的習慣，也逐漸被打開門戶網站或者某論壇的習慣代替。
這天早上，許多人一大早，就被西司論壇以及幾家大型門戶網站的置頂新聞吸引住了目光。
鬆江，玉山，元合乃至G城，數家醫院發生的事故被羅列出來。
火災，警方搜查，負責人失蹤，自殺或者意外死亡。
當這些原本分散各地的新聞被有心人集中在一起。
即使是最不敏感的人，也難免開始懷疑其中是否存在關聯。
但這條奇怪的新聞，並沒有做任何針對性評價。
隻是在末尾，簡單說了幾句醫療係統事故頻繁，應該引起有關部門關注雲雲。
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這樣的報道，是謠言最好的溫床。
何況，不知所謂的新聞被各大網站置頂的舉動，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一個多小時後，這些置頂的新聞被刪除。此舉引發了更多的猜測和質疑。
隨即，一些論壇中，開始出現蘇城大量勞務中介因牽涉人口失蹤案被抓，與生元製藥和康誠醫療集團有關的帖子。
而發生事故的這些醫院，絕大部分都屬於康誠醫療集團旗下。
現實中，群眾的智慧很多時候是有限的。
但在網絡上，網民的智慧則是無限的。
陰謀論從來都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
輿論的異動，自然逃不過相關部門的關注，更逃不過那些疑似主角的眼睛。
主管部門開始追查始作俑者。
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相關通稿是西司論壇發出的。
各門戶網站和論壇，自然要給這家業內巨頭麵子。
何況新聞本身也沒什麼違規之處。
主管部門自然知道西司科技的老板是誰。
有陸家在，誰敢去找西司科技的麻煩？
隻不過，陸嘉琪發出這樣的新聞稿，目的是什麼？
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事情，是不能公布真相的。
這是所有各方不用商量就能有的共識。
陸海不可能，也沒必要破壞這種規矩。
聯想到陸嘉琪和周嚴的關係，難道又是周嚴在搞鬼？
“瞎胡鬨！你們搞什麼？”
極少過問女兒工作的陸海，這次也忍不住把電話打到陸嘉琪那裡。
這段時間，上上下下的事情，千頭萬緒。
正常的工作要做，還要顧及那些水麵之下的勾當。陸海頗有焦頭爛額的感覺。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因為離山縣看守所的事情，陸海不知道接了多少個說情電話。
對手，自己人，不相關的人。
理由各不相同。目的隻有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目前的形勢下，不宜激化擴大矛盾。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陸海並沒有輕易鬆口。
他在等兩個關鍵的電話。
或者說，等兩個人表態。
在這一點上，他和王鵬飛的態度一致。
如果沒有鐵東那位，事情或許不會如此複雜。
但那位摻和，就頗耐人尋味了。
大方向來說，那位和陸海等人，應該是一邊的。
但在這件事上，他卻站在吳一邊。
不能不讓人警惕。
J省方麵不表態，就這樣把吳和那位一起吊著。
也許最後，可以吊出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來。
西司科技的舉動，同樣打亂了陸海的計劃。
不能公之於眾的事情，從自己女兒那邊捅出去，讓陸海倍感壓力。
會有人以不顧大局為由，強行介入這件事。
順帶著，把看守所的鬨劇一並按下去。
如果那樣的話，陸海等人前麵的強硬態度，就成了笑話。
陸海很了解自己的女兒，向來對政治不感興趣。
在如此微妙的時候瞎摻和，一定是“上了周嚴的當”。
所以一開口，就是“你們搞什麼”。而不是“你搞什麼”。
陸嘉琪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周嚴昨晚上特意囑咐的，讓這件事引起輿論關注，點到為止，把握好分寸。逼著.....”
“逼著那些人辟謠或者自證。”
“這樣一來，他們就會陷入塔西佗陷阱。越描越黑。”
“塔西佗陷阱是什麼？”
陸海疑惑。
“哦。塔西佗陷阱是個政治學社會學定律。”
“簡單解釋，就是政府或某一組織團體，一旦失去公信力。”
“那麼他們無論說真話還是說假話，無論做好事還是做壞事，都會被認為是在說假話，做壞事。”
“爸，實話實說，目前相關方麵對互聯網的輿論作用，還沒有明確的認識。更談不上有效管控。”
“當輿論在互聯網上形成，那些人一定會按照對待傳統媒體的方式處理，壓製，辟謠。”
“越是這樣，就越會引起更大的輿論。”
“現在的網民，都是有一定知識，有一定見解的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陸海當然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周嚴要做的，不是公布事情真相。隻是做出要公布真相的姿態，引發輿論關注。
吳家也一定會像陸嘉琪說的那樣，壓製，辟謠。
在這個過程中，隻要時不時引導一下，大眾就會在陰謀論和逆反心理刺激下，形成更大的輿論風波。
到那時候，吳家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有各方都會要求吳家儘快平息輿論。
必須保持大局穩定，這是共識。
無論是誰，影響到大局，都會被群起攻之。
自己如此，吳家也是如此。
吳家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退讓。
吳家的“朋友們”，也必須在這個階段和吳家保持距離。
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必須先承受住壓力？
拉著自己的女兒，把自己推出去當“靶子”？
陸海現在也想摔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