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尾蛇君是一隻蛇妖。

很久以前就臣服大乾，由“欽天司”敕封為河神，專門鎮守鬆陽河，庇佑一方。

卷宗上記載，三年前，欽天司的巡察使曾對赤尾蛇君進行考評，點出這位“河神”已擁有堪比紫府六煉的修為！

而作為一水之神，赤尾蛇君手下眾多，皆是水中妖物。

鬆陽鎮百姓遭受水中妖獸禍害，顯然和那位赤尾蛇君分不開關係。

可以說，這次斬妖任務最危險的地方，就在赤尾蛇君身上。

故而在這次任務中，才會要求必須有方北震這樣的“綠袍校尉”壓陣，才能行動。

“赤尾蛇君……紫府六煉……也不知道這位河神大人的老巢，藏有多少有價值的寶貝。”

陸夜暗道，“隻希望彆讓我失望。”

他之所以挑選這個斬妖任務，自然另有意圖。

一個時辰後，天色驟變，烏雲密布，沒多久便下起滂沱大雨。

道途泥濘，一路荒無人煙。

陸夜一行人又前行數十裡地，才終於找到一處廢棄已久寺廟。

寺廟破敗不堪，野草叢生，蛛網密布，牆壁剝落坍圮。

但還好，勉強可以遮風擋雨。

四名緝妖衛在寺廟大殿一角生火煮飯。

“一時半刻，這一場大雨怕是停不下來了。”

方北震歎了一聲。

他負手於背，望著殿外陰沉晦暗的天色，眉頭緊鎖。

都已出城一個時辰，為何追兵還沒趕上來？

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

方北震心中頗為焦躁。

自始至終，他就沒想過去鬆陽鎮斬妖。

那鳥不拉屎的窮地方，狗都嫌棄。

哪怕鬆陽鎮所有百姓被殺光了，又能如何？

數百年來，這世間各地一直有妖魔肆虐，每天不知多少人慘死妖魔手底下。

僅靠緝妖司就能掃蕩妖魔，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扯淡！

說出去，怕是皇帝老子都不信。

這次任務真正的目的，實則是假借斬妖行動的名義，半路上除掉陸夜！

“方大人莫非有心事？”

冷不丁地，陸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方北震心中頓時一凜。

此刻的陸夜，席地而坐，懶洋洋地斜靠在大殿一座傾塌的神像前，一手拎著酒壺，愜意飲酒。

“陸二少好眼力！”

方北震歎道，“我在想，鬆陽鎮慘案的背後，若真的和赤尾蛇君有關，咱們此行怕是會很危險！”

陸夜笑道：“那大人可知道，三個斬妖任務中，我為何選中了前往鬆陽鎮？”

誰他媽知道你怎麼想的？

方北震暗罵，臉上則露出傾聽之色，“還請陸二少賜教！”

陸夜道：“很簡單，鬆陽鎮足夠遠！”

方北震疑惑道，“此話怎講？”

陸夜笑道：“山高路遠，最容易發生意外，萬一我死了，注定沒人知道死因。”

他一指大殿外，繼續道，“就像現在，荒野破廟，大雨傾盆，最適合殺人滅跡，保管不留一絲痕跡。”

方北震：“……”

“陸二少可彆開這種玩笑！”

方北震神色變得莊肅，“咱們緝妖司外出行動中，禁止內部相殘，一旦被發現，必會被處以極刑，嚴懲不貸！”

陸夜笑起來，“下位者受規則束縛，中位者利用規則，上位者踩在規則之上，方大人覺得，自己是哪一種？”

“這……”

方北震皺眉，這叼毛是在敲打自己？

思忖半晌，方北震笑道：“我隻知道，強者從不會抱怨規則！”

陸夜歎道，“可我是弱者，我不但要抱怨規則，還要抱怨強者！”

你他媽也算弱者？

方北震差點爆粗口，問過死在你手底下的李拓和韓山鵲沒有？

問過給你當靠山的謝將軍沒有？

“陸二少為何還要抱怨強者？”

正在生火煮飯的趙青不禁好奇。

陸夜隨口道：“因為原本好好的規則，都他娘是強者搞壞的！”

說著，還不帶掩飾地瞥了方北震一眼。

方北震心中膈應壞了，強忍著心中不適，道，“陸二少背靠謝將軍，誰敢不顧規則來對你不利？”

陸夜笑道：“那可說不準。”

話不投機半句多。

方北震沒有再接話。

陸夜則自顧自喝酒、欣賞殿外大雨。

雷聲隆隆，雨聲密集，在這破敗荒野寺廟中避雨，也彆有一番情致。

“什麼時候雨停了，我們再繼續趕路。”

用過飯後，方北震帶著另外三個緝妖衛離開，前往不遠處的一座偏殿休息。

大殿這邊，隻剩陸夜和趙青二人。

“陸二少，雖說交淺言深乃是大忌，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趙青猶豫半晌，才壓低聲音道，“鬆陽鎮血案看似隻是一場妖禍，可一旦牽扯到河神赤尾蛇君，事情就變複雜了！”

陸夜道：“此話怎講？”

趙青斟酌道：“赤尾蛇君是朝廷欽天司敕封的河神，其職責是庇護一方山水，可關於此妖的風評卻很壞！”

“在鬆陽鎮，幾乎人人皆知，赤尾蛇君那些手下如同盜匪，凡是經過鬆陽河那一帶的商船，都需要繳納一筆過路費。”

“一旦不繳，商船必會出事，要麼船毀人亡，要麼貨物被搶！”

陸夜訝然：“堂堂一位河神，竟然縱容手下攔路劫財？”

趙青諷刺道：“什麼河神，本質還是穿上一襲官袍的妖怪罷了，比攔路劫財更過分的事情還有不少。”

陸夜道：“既如此，欽天司為何不管？”

大乾三司之一的欽天司，有專門的巡察使負責巡弋天下各地的山水之神。

有功者賞，有過者罰。

趙青猶豫半晌，這才道：“人們都說，這赤尾蛇君有背景，有人脈，欽天司也得睜隻眼閉隻眼，至於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

陸夜恍然道：“身為朝廷欽定的河神，能攀附上一些權貴人物來當保護傘，挺合理的。”

旋即，陸夜忽地抬眼凝視趙青，“那你說，方大人會否和赤尾蛇君暗中串通，已經早早布下針對我的殺局？”

趙青臉色微變，連忙擺手道：“陸二少，咱們不談這個！”

陸夜笑了笑，也不勉強。

他掌心一翻，從儲物袋取出一張厚厚的皮毛毯子鋪地麵，整個人躺在其上，頭枕雙臂，翹起二郎腿，愜意地閉上眼睛。

暴雨劈打屋簷聲密集作響，聽在耳中，正適合睡眠。

“都這時候了，還敢睡？！”

趙青看得眼睛發直，“這家夥真就不擔心發生不測？”

……

不遠處的偏殿內。

“大人，這破地方連隻鬼影都沒有，正是滅殺陸夜的好時機！”

“還請您早做決斷！”

三名緝妖衛立在那，目光齊齊看向方北震。

方北震獨自坐在那，神色一陣變幻，沉默不語。

“大人莫非擔心趙青會泄密？”

一個緝妖衛低聲道，“大人放心，待殺了陸夜後，咱們把趙青一塊宰了！”

“事後就說趙青殺了陸夜，他自己畏罪自殺，如此便死無對證！”

此人名喚魏廣，是方北震的心腹。

方北震胸腔一陣起伏，內心明顯很掙紮。

魏廣一咬牙，道：“大人，何必憂慮，屬下就是拚了這條命……”

方北震猛地起身，怒道：“拚命也要和我一起埋葬在這嗎！？”

啪！

說著，一記耳光狠狠抽在魏廣臉上，打得他跌坐在地，半邊臉頰紅腫淌血。

“一幫蠢貨！”

方北震破口大罵，“陸夜敢孤身一人領取這個斬妖任務，真以為他沒有依仗？”

“沒聽到陸夜剛才都說了，此地最適合殺人滅口？”

“咱們若真動手，萬一被他給殺人滅口怎麼辦？”

方北震暴跳如雷，罵得很臟，“你們啊，完全就是誌怪小說中的反派！”

“全他媽是豬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