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殘照。
河神廟大殿內，焦清和廟祝的屍體橫陳。
染著鮮血的地麵，在夕陽下泛起瀲灩如燃的光。
方北震罕見地暴怒，怒斥陸夜，“欽天司冊封的河神屬下，就這麼被你不問青紅皂白殺了！”
“還有這廟祝，乃是河神赤尾蛇君的心腹！他一死，赤尾蛇君豈能罷休？”
“你這哪裡是來斬妖，分明是來闖禍的！”
……整座大殿，久久回蕩著方北震的怒斥聲。
陸夜自顧自來到“老許頭”麵前，指尖一挑。
嗤！
一縷火焰飄落，老許頭屍體上燃燒成燼。
“走好。”
陸夜輕語，拎出酒壺，朝地上傾倒一杯。
“陸夜，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陸夜那置若罔聞的姿態，讓方北震愈發氣憤。
“廟祝和這頭魚妖都已經死了，生氣有何用？”
陸夜俯身撿起那一顆水雲靈珠，道，“依我看，當務之急是殺進赤尾蛇君的老巢，把那些妖物一鍋端了。”
方北震怒極而笑，“我說多少次了，赤尾蛇君目前還是朝廷敕封的河神，沒有查清真相，豈能說殺就殺？”
“另外，你以為憑咱們這點力量，真的是赤尾蛇君的對手？”
陸夜語氣平靜道：“不試試，怎知道？”
“冥頑不靈！”
方北震一字一頓，“記住，這次斬妖任務，我才是首腦，你若不聽我的，後果自負！”
說罷，甩袖而去。
其他三個緝妖衛連忙跟上。
隻有趙青猶豫許久，選擇留下來。
“你要跟我一起去斬妖？”
陸夜有些意外。
趙青歎道：“興許是我鬼迷心竅，莫名其妙地感覺你能行！”
陸夜深深看了趙青一眼，“那本小說看著不錯，品味也很高。”
趙青眉開眼笑，“我就知道，咱倆是同道中人！”
陸夜驟然拔刀，緋色刀光一閃。
轟！
大殿中央的赤尾蛇君雕像四分五裂，轟然傾塌。
煙塵彌漫中，一縷烏黑妖光如閃電般朝大殿外掠去。
陸夜橫刀一劃。
烏光砰然爆碎，化作細碎光雨飛灑。
隱約間，似有一道憤怒冰冷的聲音響起，卻戛然而止。
“這是？”
趙青吃驚問。
陸夜隨口道：“剛才發生在此地的一切，應該已經被赤尾蛇君儘收眼底。”
“這……”
趙青倒吸涼氣，喃喃道，“這後果可就太嚴重了！河神一怒，凶多吉少啊……”
“幫個忙，搭個灶台引火，待會咱們吃一頓魚鍋。”
陸夜說著，已開始解剖妖物“焦清”所化的青麟大魚軀體。
趙青怔在那。
都什麼時候了，這家夥竟還在想吃的？
就一點不擔心來自赤尾蛇君的報複？
“快點。”
陸夜催促。
趙青如夢初醒，連忙行動。
半刻鐘後。
河神廟大殿內，篝火燃燒，鐵鍋內咕嚕嚕冒泡，鮮嫩晶瑩的魚片在紅油湯汁中翻湧浮沉。
一股誘人的香氣彌漫整座大殿。
陸夜席地而坐，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飲酒。
膝蓋上還擺著那本情節旖旎的誌怪小說，時不時用手指翻開一頁。
那叫一個愜意。
趙青大開眼界。
他這才知道，陸夜竟然隨身攜帶了鐵鍋、碗筷以及各種調料！
陸夜夾起一塊爽脆彈牙的魚肚吃掉，滿足道：“還是鮮的好吃。”
闖蕩域外戰場那三年，由於嚴重缺少修行資源，靈蒼界陣營的修者幾乎人人攜帶一口鍋。
殺完神魔，便就地開吃。
這還不算什麼，那些頂尖祖師級人物更誇張。
為了吃一口鮮的，經常會活擒一些神魔，用秘法封印後隨身攜帶，餓了就切點肉滿足口腹之欲……
陸夜隨身帶鍋的習慣，就是在域外戰場養成。
“可惜這魚妖僅僅引靈境七重修為，肉質蘊含的靈力太少，隻能拿來打牙祭。”
陸夜自語，“等殺了那赤尾蛇君，且嘗嘗他的肉是否好一些。”
趙青久久沉默。
才剛吃上碗裡的，就惦念起那位河神大人的肉，會不會太喪心病狂了？
吃飽喝足時，天色已黑。
一隻白頭鴉從夕陽餘輝中掠來，飄然落在陸夜麵前。
“大人，您吩咐打探的消息，小的已查清楚！”
白頭鴉恭恭敬敬上前見禮。
怎麼是這隻鳥妖？
趙青心中一驚，眼前的白頭鴉，正是三天前從緝妖司衙門逃走那隻！
卻見白頭鴉道：“不出您所料，天河郡城緝妖司衙門中，果然有人早已和赤尾蛇君勾結！”
說著，白頭鴉鬆開爪子中拎著的一個包裹。
“證據就在其中，大人一看便知。”
陸夜打開包裹，其中有一封密信。
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
“李兄放心，陸夜此子敢來，定讓他有去無回，包君滿意”！
落款是兩個字：赤尾。
“這封信是兩天前寄給李寒山的，被小的成功攔截。”
白頭鴉很得意，但不忘拍馬屁道，“也多虧大人神機妙算，才讓小的有機會做成此事！”
陸夜凝視這封密信半晌，這才道：“赤尾蛇君如今可在老巢？”
“在！”
白頭鴉道，“說來也巧，今天是老爬蟲納妾的大喜之日，那些分布在鬆陽河各大水域中的妖物，都帶著厚禮前來祝賀，如今都彙聚在老爬蟲的府邸中。”
陸夜訝然：“納妾？”
“這已經是老爬蟲迎娶的第十三個妾室了！”
白頭鴉語氣帶著嫉妒，“狗日的，當個河神竟然能如此風光！”
“甚好，甚好！”
陸夜笑起來，長身而起，招呼趙青，“走，咱們也一起去為河神大人慶賀，討一杯喜酒吃！”
“就咱們兩個……去赤尾蛇君老巢？”
趙青心中一緊。
陸夜笑問道：“有何不可？”
趙青卻沉默了。
許久，他猛地一咬牙，“罷了，我直接說吧，這次行動開始之前，方大人就已叮囑我，讓我主動接近你，爭取獲得你的信任。”
“包括剛才我沒有跟方大人一起離開，選擇留下陪你，同樣也和方大人的命令有關。”
“而隻要方大人一聲令下，我就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陸夜眼神微妙，“早看出來了，當然，你能自己說出來，我更高興。”
“早看出來了？”
趙青一怔，旋即苦澀道：“陸少，我考慮清楚了，不想當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
“更……不想跟你去冒險！”
“還請陸少見諒，允許我離開！”
說罷，趙青滿臉愧疚，抱拳躬身。
陸夜沉默半晌，把那部小說取出，遞給趙青。
“你有你的顧慮和苦衷，我理解。”
陸夜道，“今天你說的一切，我會替你保密，不會泄露分毫，快走吧。”
“多謝！”
趙青道，“陸少保重！”
目送趙青離開後，白頭鴉搖頭道：“若留在大人身邊做事，以後大好前程，指日可待！可惜，這小子路走窄了！”
陸夜隨口道：“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趙青的做法，和背叛無關。
無非是不看好自己去斬妖的做法，不想引火上身罷了。
“得虧大人格局大，胸襟比天闊！”
白頭鴉讚美道，“換做其他人，勢必饒不了這種牆頭草！”
陸夜神色嚴肅道：“少跟我扯淡，我這人最不喜溜須拍馬之輩！”
“大人這就誤會小的了！”
白頭鴉很委屈，指天發誓道，“小的字字發自肺腑，天地可鑒！”
陸夜：“……”
出乎意料的是，還不等陸夜行動，河神赤尾蛇君的手下，已主動找上門來。
“閣下可是陸夜陸公子？”
伴隨一道陰柔的嗓音響起，一個身著彩衣，麵相俊美的男子走進河神廟。
一群化作人形的妖物，眾星拱月般尾隨在後邊。
“找我何事？”
陸夜眼眸中玄光一閃，便看出這彩衣男子的本體，乃是一頭蛤蟆。
男子彬彬有禮拱手道：“奉河神大人之命，請陸公子前往‘清濁島’參加喜宴，還望公子莫要推辭！”
陸夜頓時笑了，“看來，這杯喜酒是非喝不可了！”